故宫书房展中的神秘大石头：传奇故事揭秘

在故宫“照见天地心——中国书房的意与象”展上，有一块大石头，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在想，明明是书房展，为什么会有石头，人家可是故宫中最传奇的一块赏石，大有来头。且慢慢听来。

这块大石为灵璧石，高67厘米，长72厘米，宽59厘米，深褐色，敲击声音若铜，清脆悦耳，原陈设于紫禁城建福宫区惠风亭西北隅。据《清宫陈设档》载：“惠风亭两边设木变石一块（木座），造云石一块（花梨木座）。”如今两块赏石保存完好，只是原有木座早已朽烂无踪。

石上醒目处留下一行题刻，“玉山草堂清玩”，玉山草堂指的是它的主人——顾瑛。

千年以来，中国文人一直有举行雅集的传统。其中最出名的有3个：东晋王羲之的兰亭雅集、北宋苏东坡为核心的西园雅集，以及元代顾瑛组织的玉山雅集。

清 华嵒《玉山雅集图》台北故宫博物院藏

玉山雅集，是一场长达13年的超长文化活动，当时的江南名士几乎全员参与，先后共举办了百余次聚会，倪瓒、黄公望、柯九思等旷世逸才都是其中主力。

身为主办方的顾瑛，昆山世家出身，16岁沉浮商海，实现财富自由、转型成为全职文化人士，还不到30岁。当时的江南有三大富豪的说法，一个版本是顾瑛、倪瓒和曹知白，而另一个版本则是顾瑛、陆德原和李鸣凤，不管哪个都少不了顾瑛。四十岁时，将旧业交给子婿打理，自己在昆山的界溪旧宅之西，建筑一处规模宏大的园林，就是玉山草堂了。

顾瑛虽是这块大石的主人，却不是它的命名者。

元末江南诗坛泰斗杨维桢，是玉山雅集的灵魂人物。额首“造云”二字正出自他的手笔，因石“如天风道云抱崖绮布之势”，取郦道元《水经注》中“造云壁立”而命名。

今天之所以能还原当年的雅集场景，全靠郑元祐这位老前辈留下的记叙。元至正十年（1350）七月，正是秋高气爽、风和日丽的佳日，一众文友齐聚玉山草堂的芝云堂内饮酒赏石，即席赋诗留句，诗句被摹刻上石，得以传世。

“庚寅秋七月，玉山主人置酒芝云堂，琅玕万个，灵石错出。中列一卷，如天风遏云抱崖绮布之势。适杨廉夫弄笛其傍，余偶以佩牙击赏，发声清越，铿肰中律，时凉颸送爽自林树间来，相顾乐甚。廉夫遂题’造云’二字于石之额端，盖取郦善长造云壁立句也。仲瑛欲移近几席復自著铭。坐客若袁子英、李廷璧、方外友、张伯雨、琦元璞皆有句。遂昌郑元祐记其事。”

你能看出来，这段铭文是用左手写的吗？郑元祐在很小的时候伤了右臂，无法握笔，硬是用左手习字，且精通各体，世称一绝。也因此郑元祐自号“尚左生”。

顾瑛本人留下的是八字大篆铭文“弍峰独秀，八音克谐”，并有“阿”“瑛”和“瑛铭”三枚钦印，就在这篇造云石记的旁边。

“弍峰”指的是玉山草堂里的“寒翠石”，此石上有苏东坡“题诗觞咏”的题识，“八音克谐”出自《尚书》，顾瑛用此典来赞美敲击造云石的声音和清越的笛声是如此动听和谐，分别赞美寒翠石挺拔苍秀，造云石灵动婉转。

张雨本是官三代，在元朝政府取消科举后，改行做了道士，自号句曲外史（句曲是山名，在江苏句容县东南，汉代茅盈曾在此创立了茅山派）。不过在六十岁的时候，张雨脱去道袍，迅速融入江南名士的圈子。1350年的那一晚，六十七岁的张雨喝到兴起，为好友杨维祯刚起好名字的造云石写下了八个字：“句曲外史，醉后抚观”。倪瓒评价其“诗、人、字、画，皆为本朝道品第一”。此时的他并不知道，几个月后，自己将驾鹤西去。

元朝末年，天下纷乱，富甲江南的顾瑛尽散家财，削发为僧。元顺帝至正二十七年（公元1367年），玉山草堂在战火中尽毁，盛景佳处无迹可寻，此后的近两百年间，造云石辗转流离，再无一人在此石上留下新的题刻，直至181年后，来了一个叫顾璘的人。他寻访玉山草堂旧迹时无功而返，幸而其友谢子象觅得此石，将其相赠，顾璘自是感怀不已，遂题记于石上。

也许顾璘大家并不熟识，但在他的故事中另一位主角一定不陌生。官至湖广巡抚的顾璘遇见了一个13岁的神童，顾璘嘱其好生努力，结果转头就告诉主考官：无论神童答得多好，都不可录取。原来他是要用坎坷为少年上终身难忘的一课，苦其心志，动心忍性。被顾璘“诓骗”的这位神童，名叫张居正。

接下来接棒的这位，也不是等闲之辈，他叫张诗。参加顺天府考试时，因天赋异禀大家对他期许颇高，认为必中魁首。就因为考场规则严明考试坐具要考生自己搬进去，不许家童代劳，狂傲的张诗居然拂袖而去，不再应考，自此绝弃仕途功名。

张诗草书狂放有力，其放浪不羁的狂生之气窥见一斑。民间老百姓相信，在家里挂张这种狠人的字，是可以驱鬼的。在造云石上，我们有幸看到他留下的一行字：昆仑山人张诗与晏伯谦同观。

造云石上还有一处题刻，名气最大，年代最晚，题刻者是董其昌，就在顾璘题字的边上，内容是“天清日华巨灵守，岳奠山立八鳌负，光气万仞依北斗”。

造云石上留下的这七个名字：顾瑛、杨维桢、张雨、郑元祐、顾璘、张诗、董其昌……无一不是当时的传奇人物。在赏石史上，传承如此清晰，题刻保留得如此完整，足称罕见了。

建福宫花园营建完成后，乾隆皇帝将草堂留存的这一以及移至惠风亭。要知道乾隆可是个盖章达人，却放过了这块造云石，想想也是挺有意思的一件事。而且在经历了1923年6月27日的无名大火后，在整个建福宫区域几乎焚毁殆尽下，造云石得以劫后余生，也是幸事一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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